【世界睡着了】 第一章 不一样的孩子
第一章 不一样的孩子
言伊第一次见到李子轩的时候，7岁的他一个人蹲在小区集体储存液化气罐的小房子前面，全神贯注得为地上的小黑点“两肋插刀”。
那房子为了隔潮，起地好几个台阶，李子轩就蹲在那台阶上，用一个小树枝一丝不苟得戳着地上已经魂归九天的西瓜虫。李子轩的小脸很白，白到不似那些在奶奶公公监视下也能晒得麻溜溜黑的熊孩子模样。对于言伊言来说，李子轩就像是吃惯北方糙面馍馍大葱卷饼的人忽然尝到南方精致的点心，那种少于四个字不成名的的点心，譬如绿茵白兔饺这种，Q弹顺滑，香甜软萌。小人皱起的小眉头，仿佛自带朱砂特效。
总之，怪不得尚不知颜控为何意的言伊一直喜欢观察他。言伊觉得他很特别，一个精致的，落单的，小糕点......
言伊那年8岁，对于自己的心理画像一直在公主和侠客之间不摇摆不定，十二分的犹豫不决。如何一锤定音取决于在和谁打交道。在白嫩的李子轩面前，猴毛还没褪完的言伊便自觉得将公主的自己摁进泥地里，决心从此手握利刃仗剑走天涯......
说来也奇怪，孩子的记忆应当是最清明的，但回想起一年前妈妈离开的那个下午，言伊始终觉得那是一场午睡之后还在迷迷瞪瞪状态下的一场梦......不仅妈妈的离开像一场梦，在和爸爸悠然相依为命一年后的现在，妈妈的存在本身就像是虚构出来的，而那场离开戏码只是全剧结束那结尾的那一个鞠躬，一个句号。
一年后的今天，言伊只能隐隐绰绰记得那天下午，爸爸妈妈把房门锁上在里面用明显压低的声音争论了几个小时。虽然小言伊也听过小伙伴说过他们的爸妈也会锁上房门玩游戏不带自己，但这种情况在自己家还是第一次出现。言伊虽然隐约感到房间里那语言类的游戏并不适合自己，但那种拆包裹,撬锁,警告非请勿入却偏要探头的冲动还是让她在外面哭闹捶胸顿足了好久好久，久到葫芦娃兄弟的四娃五娃都能从葫芦里蹦出来喊爷爷了，还是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言伊哭得累死累活没有人看，还至死不渝得哼哼唧唧，音量倒是高不起来了，闲着无聊就鼻涕混着眼泪匠人一般得摸在门上，并且无聊得发现那效果竟然和打蜡的感觉异曲同工......最后的最后，长这么大还没怎么亏待过自己的言伊，感时伤世般侧卧，给委委屈屈的自己补了一个眠。
一觉醒来，言伊看见爸爸言从林坐在自己的小床边，面色倦怠，眼圈很红。那一刻，言伊感觉7岁的世界里仿佛被剥去了一层磨皮，一直只见吃喝玩乐的完美世界忽然在她面前展露出了坑坑洼洼的一面。原来有一种难受，不是因为小人书被没收，不是因为错过想看的动画，而是第一次为了那个顶天立地一直追在自己后面的操心操肺的人难受。没有人会告诉她，那一瞬的角色互换是成长的萌芽，言伊只是不知不觉得踏上了那个大家都在说的：女孩总比男孩早熟的轨道。7岁的言伊想到爸爸经常说的那句“闺女给你爹留点面子好不好？！”觉得他此刻应该不想自己看到他这个模样，于是她装作睡去，却也真的又睡过去了。
她是被爸爸摇醒的，言从林温柔地轻摇她的肩膀，笑着对言伊说：“喂瞌睡虫，起来吃晚饭！”言伊揉揉眼睛看到爸爸笑起温柔的嘴角和悲凉的眼，朦朦胧胧得，她轻嗯一声，乖乖地和爸爸去了厨房。厨房里，是一盘土豆丝，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大一小碗饭已经盛在桌子上了。爸爸说“吃吧。”言伊就乖乖吃饭。爸爸言从林忽然担忧的样子用手背试了她的额头，“我家猴子没有发烧啊，今天乖得我好怕，你每次一生病就安静得不得了......”言伊没有理会他没有笑意的打趣，只觉自己正奔跑在成熟的康庄大道上，并且决心一往无前。“爸，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言伊没有提到的是，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他们的离婚证了，并且还把它们偷出去和小伙伴们炫耀过，毕竟和他们的颜色都不一样......
一直活得没心没肺的女儿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让言从林怔楞在当下。他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儿，不同于寡淡无味连妻子都留不住的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女儿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孩子。言从林忽然想到在曾经给言伊读过得睡前童话里，小松鼠穿越从林寻找生命的宝藏，历经万难最终却发现最宝贵的宝藏是栖息的那棵老橡树上，松鼠妈妈给自己留得一盏萤火虫灯......小言伊听到故事终了已经睡到神志不清了，只是一双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嘟囔着：“麻花......别抢我的麻花......”于言从林而言，在纷扰无常的世事中，言伊那每每卯足劲笑便被弯弯睫毛遮住的光芒肆意的眼睛，就是自己生命的宝藏。那是在被生活在扇了一个趔趄之后，猛然抬头看到的那盏萤火虫灯......谁说只有大人才是孩子的依靠呢，自己明明是依靠着言伊，才会想好好的走下去的......
李子轩就住在言伊家楼上。言伊喜欢逗李子轩玩，因为他实在长得太可爱了。可是李子轩从来不说话，被熊孩子围着叫小哑巴的时候不说话，熊孩子被言伊打得哇哇乱叫的时候不说话，言伊打跑了熊孩子摇着尾巴求表扬的时候还是不说话......言伊每晚和爸爸吃饭的时候，就会听见李子轩练习钢琴的声音和李子轩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钢琴声音流畅而有力，让他父母的吵架声也变得不一般了。言伊总觉得那琴声把她处在的环境变成7点半偶像剧场播放的家庭连续剧，只是背景音乐过于优雅动听，那明明是王子和公主才会有的音乐......
妻子决绝离开后，言从林有时不安得感觉到自己7岁的女儿在默默得照顾自己，而且还颇为享受这种保姆的角色扮演......言从林隐隐担心母亲的缺失会不会让女儿太早成熟，过早的被成年人的琐事烦扰。直到很久之后的一天，那时候李子轩已经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言从林看到言伊正逼着李子轩看白雪公主，李子轩一脸的生无可恋。
电视中白雪公主在井边打水洗衣，身边围绕着唱歌的鸟儿。 言伊双眼放光得盯着屏幕里的白雪公主，言从林听到女儿问男孩：“明天不抓虫了，我们抓鸟去吧！”
李子轩......
言从林背对着他们，听到女儿和小男生相约去抓鸟，一口老血差点涌到喉口，又随即脸上荡开深深的笑意，所有的担忧都减淡了。他的女儿也只不过是个8岁的孩子，她的脑中的世界亦会是奇幻瑰丽，古灵精怪，一如其他萌童。他的言伊只是比其他孩子经历稍微多一些，想法多了一些，责任感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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